那年我在姑姑家的炕上翻筋斗，一脚踹进了窑窝，把煤油灯弄到了锅里。

四十多年前还有一些村落莫得通上电，村民晚上的生涯照明等于煤油灯，能用上烛炬算相比浪费了。姑姑家离我们村有十多里路，是一个很偏僻的村落，上学后每到假期父亲就会把我送到姑姑家小住。

姑姑家在村东头，院子挺大，我去了表哥表姐皆让着我，姑姑也更宠我。姑姑家那屋子中间是堂屋，堂屋双方的房间是卧室，我们称“里屋”，里屋各有一个大土炕，堂屋进门两侧是用土坯垒的灶台，灶台的深处邻接着里屋的土炕，在堂屋烧柴作念饭余火就会顺着邻接处窜到大炕里边，一年四季皆是热炕头，诚然冬天是最知足的。在灶台和大炕邻接的这面墙上有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洞，这个洞是建房时就预留的，我们那里叫“窑窝”，它主要的功能是安放煤油灯，夜晚窑窝里煤油灯点上，不错给到堂屋光亮，同期卧室里也有光亮，一举两得。

我那年刚上一年齿，暑假父亲把我送姑姑家小住。农村东谈主皆有朝晨去野外干活的民风，一天朝晨我醒了发现炕上只剩我和小表姐，透过窑窝看到姑姑在堂屋正忙着作念饭，灶台上的大铁锅冒着热气，依然熬了一锅玉米粥，堂屋的热蒸汽相似地顺着窑窝往里屋窜，小表姐迅速把窑窝的布帘拉上。

这时我看到屋里热气潸潸缭绕，像极了《西纪行》中的玉阙，便学起了孙悟空，在炕上连蹦带跳，其后干脆翻起了筋斗，还让小表姐饰演青娥，我慷慨得尽然忘了墙上布帘背面的窑窝，一个筋斗一脚就踹了进去，只听见堂屋“哐啷”一声，随后姑姑高歌：“捣什么乱呢，油灯皆弄锅里了！”我听到姑姑的呵斥声坐窝静了下来，逐渐从炕陡立来，光着脚走到堂屋的灶台前，刚才还透过窑窝看到锅里那黄灿灿的玉米粥，此时布满了一层乌黑的煤油，窑窝下边墙上一谈玄色踪影直至铁锅边，部分油渍已渗进了锅边的土坯里，锅沿上的窝头和馒头上也布满了玄色油点。看到后知谈我方闯了大祸，吓得也不敢吱声，呆呆地站在那里。

这时姑父从地里总结了，他看了看我莫得吱声，回身进了屋里，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，准备好了挨打，姑父进屋后出来，手里拿的不是笤帚疙瘩而是我的布鞋，他蹲下摁了一下我的脚，问：“烫着莫得？还疼吗？”边说边给我穿上鞋，我低着头，涨红了脸不知所措，姑姑一边捞出锅里油灯的玻璃碎屑一边训斥着小表姐，这是一全球子的饭啊，尤其是姑父、大表哥、大表姐干了一朝晨的野外活，累了总结要吃的早饭，效用被我一脚……唉！恨不得念念找个老鼠洞钻进去。姑父给我穿好鞋牵着我的手走到院子里，他肃静地从配房推自行车把我抱车上，我这才昭着，他操心姑姑训我，骑上自行车送我回家。一起上姑父皆没谴责我，我方闯了祸，小表姐在家替我挨训，我回到家是啥情况照旧未知数，不敢念念。父亲一直对我是很严厉的，每次犯错皆是笤帚疙瘩伺候，此次我也作好了回家挨打的准备。到家后，姑父和父亲寒暄几句后，把我放下就走了，对我闯的祸只字未提。一晃几十年往常了，这件事依然深真切在了我的追忆里。

小表姐大学毕业后分到了洛阳，况兼在那里安了家。姑父姑姑先后死字，我皆莫得简略迎面跟他们说声抱歉！客岁出差去了洛阳，小表姐陪我去了龙门石窟游览，当我们容身在卢舍那大佛像前时，小表姐指着远方半山坡上的石窍笑着说：“昆玉你看那里，像不像以前我们故地屋子的窑窝？”我脸一红说：“像啊。”童年旧事，顿然重现心头。（焦金木）